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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在中国的叙利亚人

2023/7/21 11:01:38发布48次查看
逃离战火摧残的故土后,义乌成了他们最终的庇护所。2000名叙利亚人因为经商而幸运地在东方的小商品天堂—义乌立足了下来。我们采访了其中几位,他们白天奔波于聚结在义乌的两万名全球小商品客户之间,而晚上,则拖家带口挤在农村回迁房的狭小公寓里,过着安稳、焦灼、飘忽,而又有些幸运的生活……
在出入境大厅
沿着宽阔的福田路,义乌国际商贸城五幢楼气派而又连绵不断,一个个椭圆体的主体结构有着灰色的外壳,中间由纵横的管道相连,以便车辆可以在这庞然大物的腹内穿行。从外部看,商贸城就像匍匐的巨人,张开双臂欢迎着这座县级市约两万名老外。我要去出入境管理局,它就隐没在商贸城的五栋建筑之间。
出入境大厅里别有一番景致,几乎被包着头巾的阿拉伯女人占据,相比于在这里注册了公司的阿拉伯男人,他们的妻孩更是这里的常客,一年甚至半年就要来更新一次居留证。黄梅天里,这座浙中小城像是蒸笼的最后一屉,皮肤雪白的叙利亚太太哈拉有着中东人精致的五官,穿着一件无内胆的咔叽风衣,戴着黑色头巾,额上衬出白色的底巾,一言不发地跟在女助理丁辉的身后,她的丈夫法蒂把他们扔在门口便离开了。
尽管已经在义乌呆了五年,她还是没有备齐材料,签证官问这问那,最后还是需要企业法人暨丈夫法蒂在场。哈拉扑闪着她的深褶大眼,脸上略过一丝无奈,但很快又恢复到面无表情,丁辉在汉语和阿拉伯语之间快速交迭着,哈拉却话很少,两岁的儿子蒂姆几乎无法离开大人的怀抱,一松手就大声哭叫。丁辉无奈地接过他,低声用汉语抱怨着,“你妈妈抱不动你啦”,确实,37岁的哈拉正怀胎三个月中,这已是他们第四个孩子。
在义乌老外所开的成行成市的进出口贸易公司里,中国翻译几乎是标配,于是,上千名中国北方省份如山东、内蒙、宁夏、甘肃的穆斯林找到了他们的“归宿”。丁辉来自山东潍坊,戴着一块花色艳丽的乔其纱头巾,一袭曳地纱裙,她回答了我的疑问,“这是她(指哈拉)一年四季最薄的”。不过,天再热,她也未见这位来自叙利亚阿勒颇的中产太太冒过汗,虽然如果换上短打,她挺直的鼻子和蓝色眼眸完全可被看成一个欧洲女人,毕竟阿勒颇离亚欧门户土耳其边境距离只不过15公里。
两个女人在窗口边愣着,为了谁给法蒂打电话而商量了半天。其实,他只不过是乘隙溜达到楼上的小商品市场采购去了,他每天都要在这将近八公里长、浩如烟海的小商品铺肆间跑市场,当地政府曾自豪地统计过,那7万个铺子若每个逗留五分钟,那得三年才逛得完。哈拉并不比丁辉着急,她无动于衷地往钢椅上坐下,为了让小蒂姆安静,丁辉淘出手机放了一曲《爱我你就抱抱我》的童谣,他果然翕动起嘴唇,粉嫩的牙床间发出咯咯的笑。“真不知道他们以前是怎么弄”,这位刚受雇一年的助理不免有微词。
半小时后,法蒂终于出现,他热得满脸发红,腆着肚子,一身海滩度假的打扮。他在窗口前熟练地掏出他的护照、营业证、缴税证明、社保单、健康证......在广州、温州、义乌前后生活了十八年,他的中文和英文仅限于在小商品城和老板沟通五金建材的重量、规格、型号、数量。给我介绍法蒂的是商贸城一位卖锁具的老板,姓林,在他眼里,法蒂是一订购就会走一条柜(68立方米集装箱)的大主顾,只是他的散漫和阔气都交融在日常打交道里,有时候他用微信电话告诉林老板五分钟后到店里,却往往要等上半小时。
▲ 法蒂的办公室里有一间屋子,专门用来堆放从小商品市场带回来的样品
阿拉伯梦
法蒂载着他全家上了他的二手凯迪拉克cts爱驾,车里播来可翩跹起舞的阿拉伯乐曲,哈拉为小蒂姆半开着车窗,任他半个身子伸在外面,裹挟大量水汽的黄梅天的风拨弄着他湿濡濡的细幼卷发,在这座城市,中东人更多是骑着摩的在商贸城和义乌港之间穿行的。
车外掠过了灯饰店、金属货架店、车配店、木雕店等等,它们在城中村回迁房的底楼挤挨着,而一楼以上的整幢往往被租成个体户的宾馆,接纳着大批有着一个月逗留期的中东客人。法蒂常常会把他从叙利亚、黎巴嫩、也门来的客户安排在那里。
法蒂来自叙利亚第二大城市阿勒颇,在那座中东著名的轻工业城市,至今还有着庞大的五金商人队伍。法蒂在义乌做进出口商,就是把那五花八门、叙利亚无法生产的五金配件发回中东,义乌的五金件形制繁多,中东国家很难做出那么多花样。战前,法蒂在阿勒颇经营着自创的五金批发品牌“kba”,该品牌印在他的名片上,下面有一行小字写着公司名“fadi co”,和他的名字一样。“我有五辆集卡在整个叙利亚发货,好多好多的商店都是我的客户”。他说。
在阿勒颇那黄土和蓝天相交映的市郊,他那千把平米的厂房白得刺眼,洋葱头状剖面的山墙上刻着精致考究的涡纹,曾经他手下有五名工人维系着小批次的生产,只是现在都留作一张手机里的照片。几年前的那场内战,一夜之间将他的厂房全部摧毁,剩下的设备也被流民偷走变卖,但是,他会强调,是生意而不是战争促使他呆在中国的。在阿勒颇,多时有500家五金作坊,为周边“阿拉伯之春”后的国家输送着战后基建的养分。
永胜小区外形上是五层高的公房,它和义乌那著名的有着两千名老外租住的五爱小区一样,也是农村回迁房。每户都装上防盗窗,像一个个突出的铁笼子,一个单元里所有的公寓几乎属于同一户主,户主在顶楼自盖天棚,把一到五层都出租,一楼又往往被租成仓库,整个小区凌乱而老旧。法蒂说,在义乌找房子太难了,大多都很脏,搬前都得花两三万装修一下。作为建材行家,他在沙发的背景墙上贴上黑色曼陀罗花纹的墙纸,做了个哑光香槟色、有着藤蔓浮雕的吊顶,挂了两只“枝繁叶茂”的水晶灯。
这装饰的某些局部聊以凑合他心中的“家”,叙利亚人对于装饰的审美要求是极高的,在阿勒颇那些水泥坯外墙、看似烂尾的楼房里与豪华的内饰形成鲜明的对比。法蒂在故乡曾有五套房子,“连阳台都大过现在的房子”,他自谑地笑笑。他现在住着120平的三居,经常打开手机看看那三套还没被毁掉的房子,其中有一套是在一个看似未竣工的有着大挑高的大型居住区里,灰扑扑的楼面里他拥有三层,他打开照片,有一个宫殿般的家居空间,墙上到处是拱形门的图案,就像走进《一千零一夜》,就连卫生间里的浴缸都是架在古罗马式的三层马赛克台阶上。
2016年年底,当政府军收回了被反对派一分为二的阿勒颇老城,法蒂夫妇回了次叙利亚。哈拉站在一片废墟之上,挎了个褐色的牛皮名牌包,神情沮丧地拍了张照,实际上脚下是他们曾经的家。她身后羊肠小道般的十字路口矗立着一座未倒的碉楼般的青砖建筑,他们家曾经在这样的楼里占据了300平,法蒂在计算器上打出12万美金,向我解释他的损失。我问他有没有计算过所有的损失,他摆一摆手,“只要人活着就好,钱可以再赚。”
▲ 在商贸城的二区,土耳其的库尔德人马龙在看铺子,他的商品只限于外销。
回迁房里的个体户
去年,阿勒颇局势稳定后,他把一双儿女送了回去,他们在义乌失学了六年,因为 不会讲中文,所以上不了任何公立小学,而义乌当地唯一一所针对阿拉伯儿童的五爱小学,法蒂也没有心思去了解,白白错过了入学期,孩子们回叙利亚后,直接去上了小学五年级。但他指指那正试图钻过茶几的小蒂姆(这是他们的第三个孩子)说,“这个小的一定得让他上中国的幼儿园,让他学中文”,事实上,他家的电视机也只装了阿语和英语两种频道,“我又没必要学中文”。确实,在义乌这个有着两万阿拉伯人口的弹丸之地,如果仅是靠进出口代理来赚钱养家,他的确不用懂得太多的中文。
他的生物钟都还是中东的,晚上才进入工作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靠一部手机来“办公”,中东和美国的客户不断给他发来各种器件的图片,让他在义乌去搜寻相似及价廉物美的商品,法蒂就要把它记下,第二天去商贸城里找。但也有在那边收了货后,客户却发现各种问题,反馈到法蒂这里,他就得绷着神经去核对是他自己还是商贸城老板和工厂的问题—验货永远只是在最表层,肉眼无法检视每个纸匣所有的货品,纰漏往往会在离岸后纷至沓来。法蒂有时候枯坐到天亮才去睡觉,中午起床了就跑去市场,用丁辉的话说,“只带一部手机,连张单子都没有”。
公司和他的家正处对门,门上不见任何铭牌或商标,和福田路上多数商贸大厦里的进出口公司相比,他的个体经营来得太过随心所欲,丁辉是他唯一的雇员,帮他处理和中国人打交道的一切事务。老板从不去义乌港的仓库,都是这位女助理曳着长裙去验货、装货,“有的柜子从早上九点装到晚上九点,他的五金小件特别重,每个都要称份量荷重,柜子重量的要求又非常严格,上限27吨,特别难弄,少装了就等于让他多费钱……”,丁辉打理这一切前,货代公司给她反映,法蒂从来不会准时出现。
无论如何,生意都没想象中那么大,有时候几个月不发货,有时候一个月会有七八个柜子。法蒂也抱怨叙利亚内战以来他的走货量下削了60%,更何况每个柜子货值都不一,那3%的佣金赚得很幸苦,打比方说,相对高价的铜锁芯一个柜子的货值是50万元人民币,佣金也就一两万人民币,他每年的营业税和两套房的房租加在一起也要近10万元。
在那间无外人问津的办公室里,有一间小屋子专门用来堆放五金样品,微小的有芜乱迷人眼的螺丝、冲针、弹片、锁匙套件、轴承,大件的有上了漆色的轮胎、亮橙色套胶的老虎钳、缝纫机线......被尘封在下岗潮里的轻工车间景象在农民的回迁房里复活了,预示着7000公里外百孔千疮的土地上仍有对工业文明的渴求,义乌不愧担当了除了弹药以外的承载基本生活需求的补给线。
丁辉从没见过法蒂在周五下午一点去过义乌清真大教堂做礼拜,“他根本起不来,睡觉都要睡到中午”。确实,法蒂对我说,他在叙利亚时也不怎么做礼拜,“不知怎么的就没了这个习惯”,而丁辉是每天再忙,深更半夜都要把50个礼数拜足的。从举手投足间看,法蒂很乐意向我展示他的重商主义,但在宗教和政治问题上,就没那么侃侃了,反而是潦草带过。
“你会埋怨巴沙尔阿萨德政府吗?”,我问,“我为什么要埋怨自己的政府?一切都是美国搞的鬼,美国是任何国家的内乱都要插手,它是罪魁祸首。”他毫不犹豫地剑指美国。中国、叙利亚和俄罗斯的小国旗高高低低地插在办公室,“因为我们这三个国家是朋友”,他笑笑,“china、syria、russia”,把三国的名称强调了一遍。
“栖身之国皆为我国”
“不要问叙利亚人政治立场,他们不会回答你的。”同样住在永胜小区的还有一对中叙跨国婚姻的夫妻,男方合进波是云南玉溪的穆斯林,作为法蒂的邻居,他站在法蒂楼下善意地提醒我。他在大马士革结识了妻子莉拉。最近莉拉带着中叙混血的儿子回了老家,阔别叙利亚六年,她终于等到了战事渐趋尾声的消息。
合的朋友圈里有很多义乌的叙利亚人,他给当翻译的某东阳日用品外贸的老板便是,“他很少在中国人面前谈起政治立场,但是他们一堆熟络的朋友一起时他会骂叙利亚当权政府,无论如何,寡头政府掌控着石油、天然气等经济命脉,导致他们永远无法做大生意”。
2008年,合以经学院进修生的身份来到大马士革,当时他已经在昆明的经学院呆了两年,来叙利亚的待遇是每个月350元人民币的奖学金和食宿全免。有人提醒过他,在叙利亚讲到总统时要称呼“总统先生”,避免说对总统不敬的话,他觉得广场上、十字路口、任何办事处里悬挂的巨幅总统头像都仿佛长着一双盯防的眼睛,小摊贩和保洁员最容易是流动的眼线。直到“阿拉伯之春”从突尼斯、埃及、利比亚绵延到叙利亚,他才知道,100%支持率的世袭制军政府的高压锅盖子一旦被掀动就很难收拾。
在大马士革西郊的达拉亚,他和妻子在那里度过了安详的两年,大片灰色水自建房两层、三层地盖在黄土山坡上,浇顶时钢筋裸露在外,都是为往后添丁而留下增长余地,白色的塑料水箱点缀其间,为每周两三天有自来水时蓄上甘霖。但达拉亚是基地组织余部的老巢,所以战事爆发地最早,在某个周五的穆斯林聚礼后,他回到家,直听到楼外四五十米处的主路上有坦克开过,一家子去露台上看,倏忽炮弹从脚下穿过,露台的外墙轰然脱落。逃进屋子后安了十分钟的神,发现少了岳母,最后在露台折角的隙缝里看见她在发抖。
“那是政府军打的,可能以为我们是反对派,也可能吓唬下平民,最初的反对派只有叙利亚自由军,没有特别的制服,也只是举举牌子示威游行……”。在五爱小区一家著名的宁夏餐馆里,合进波就着再熟悉不过的手抓羊肉恍如隔世地说着。宁夏回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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