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读书日当天，由光明日报、腾讯公司、京东集团成立的“文化大数据实验室”发布了《从阅读指数看城市气质报告》，首次对全国300多座城市的阅读情况进行分析，全方位、多维度呈现了不同城市读者的阅读状况及城市气质。
尽管只是“牛刀初试”，但大数据在画像和精描方面的功力还是威力初显。从《报告》发布的 榜单和数据来看，不同城市的阅读状况和由此反映出来的城市气质，基本吻合人们的日常经验判断，也有很多惊讶惊喜。比如，最爱读书的五座主要城市分别是北京、上海、深圳、广州、成都，“最具人文气息”的城市三甲分别是北京、上海、广州，“最注重生活品质”的城市三甲为上海、杭州、北京，“最具经济活力”的城市三甲为深圳、杭州、上海。
《报告》的数据反映出一些共性，比如一座城市的经济文化发达程度，与这座城市居民对阅读的热爱程度呈现强相关性。这其中的逻辑很容易理解。经济文化先行发展的城市，往往意味着更高素质的市民、更积极进取的精神风貌，以及更加活跃、丰富多元的文化生活。这些数据还反映出一些城市的独特个性。比如，最喜欢阅读文史哲、音乐、绘画、书法类图书的城市肯定非北京莫属。最偏爱旅行、美食、养生、时尚、居家类书籍，讲究生活品质的城市，上海也可谓“舍我其谁”。最热衷经济、金融和投资类图书的，深圳和杭州都排在了上海、北京前面，从一个侧面印证了深杭两市的拼搏进取和创新活力。而在全国300多座地级市中，最爱读书的正是满城书香、底蕴深厚的历史文化名城苏州。
从外往内看，阅读折射着一座城市的品格和气质；从内往外看，阅读又塑造着一座城市的品格和气质。这是一个宝贵的观察角度，可以为城市建设者、治理者提供另辟蹊径的思路。每座城市的精神文明和文化内涵都应该具有独特的定位，都应该涵养出独特的品格、个性和气质。这座精神城池不能建立在沙滩之上，更不是臆想的空中楼阁，而应该建基于城市独特的历史文化传承，以及市民群众鲜活的日常实践之上，然后再加以提炼升华，最终凝聚为一座城市的精神文化之魂。通过对市民阅读偏好的画像和精描，有助于理清城市精神文化建设的理念和思路。
在当前和未来，城市的文化建设显得尤其重要。过去四十年，中国的城市化取得了举世罕见的成就。但这一城市化的进程，更多还是被放在经济的维度上去考察。最直观的体现，就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亮丽抢眼的城市gdp。但在城市精神和城市文化的视角里，城市化的成绩相对偏弱。中国城市“千城一面”，这是经常听到的批评声。它不仅指大同小异的城市广场、开发新区、街景民居，还指缺乏识别度的城市气质和精神风貌。事实上，从北到南、从西到东，置身于大多数城市的非标志性市区，我们都很难从周遭的街景和风貌里概括这座城市的个性特征。如果不借助于周围的铭牌和文字标识，我们很难辨别哪片街区属于哪座城市。甚至是最应该体现城市个性的城市形象片，除了天安门、故宫、外滩、东方明珠这些深入人心的地标性建筑之外，很多城市都难以找到鲜明的识别度。观众看完一部城市形象片，往往还不知道片里说的是哪座城市。城市也像人一样，如果缺乏独特的精神文化内涵，就很难具备鲜明的识别度和独特魅力。
近些年来，很多城市都热衷于提炼城市文化和城市精神，结果往往落脚于空洞宽泛的“创新、活力”等等大词。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城市文化和市民精神没有充分成长发育起来，提炼也就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比如，说到巴黎，人们马上就会联想到“浪漫”，而不是大而无当的“创新，开拓”之类。当一座城市的文化人格充分发育之后，城市精神和城市文化的提炼自然水到渠成。市民的阅读生活，无疑是培育城市精神文化内涵的重要途径。
再者，如果说国与国的竞争归根到底是文化的竞争，那么城与城的竞争亦同此理。城市未来的发展潜力和宜居程度，不但依赖于高楼大厦和gdp等硬实力，还越来越多地依赖于一座城市的价值观、精神品格和文化内涵。如果说经济建设是城市的“筋骨”，那么精神文化内涵就是城市的“体温、气质和风韵”，它使一座城市呈现独特个性，具备人格化的魅力，涵养出别处无法复制、难以模仿的经济、社会和文化生态，帮助城市在未来的竞争格局中获得独特的席位。
当然，此次《报告》是运用大数据反映读者阅读行为和城市文化面貌的创新尝试，其在画像和精描的准确度、深刻度方面都仍有挖掘空间。随着数据来源和分析维度的丰富化和深化，甚至增加一些其他学科的观察视角和研究方法，比如人类学、社会学的民族志深描等，相信其对于市民精神和城市气质的描述、阐释和提炼都将更加精准、深刻，为城市的精神文明建设和文化内涵涵养提供有力的科学依据。
(作者系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