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券时报记者王玉玲
日前，中银证券协同中银国际研究通过百度直播平台及万得3c会议平台举办了线上路演直播，中银证券总裁助理兼首席经济学家徐高、中银证券全球首席经济学家管涛、中银国际研究公司董事长兼中国宏观经济学会副会长曹远征三位重量级嘉宾在线解读疫情对于国内外经济的影响，超过百万人在线互动。现将三位经济学家核心观点整理如下，以嗣读者。
徐高：疫情对经济的冲击为短期外生性，金融危机爆发概率不高
疫情对于全球经济正在带来巨大冲击，新冠疫情在欧美正在呈现爆发的倾向，欧美主要经济体二季度经济增速将呈现大幅跳水。
徐高认为，首先，疫情冲击是对实体经济的外生冲击，而非经济内生问题：此次危机不同于2008年次贷危机，也不同于1929年大萧条，目前来看爆发金融危机的概率并不高。从引发金融危机的传导路径来看，当前资产价格的下跌尚未造成金融机构资产负债表受损，“沃克尔规则”以及联储投放的大量流动性已经阻断了股市风险向其他金融机构的传导。当前实体经济虽然正在陷入危机状态，然而这次与次贷危机及大萧条有所不同，后者为经济体内部出现问题，短期易于缓解而长期恢复较难，本次疫情危机为外伤，短期难以有效缓解而只要疫情得到抑制，经济恢复速度相对较快。另外，可以看到各国政府正在采取宽松的宏观政策对冲疫情影响。
其次，新冠疫情对经济的冲击是短期的，疫情结束后经济增长将会以较快速度反弹。徐高说，稳就业需求下国内宏观政策将会积极发力。短期来看，疫情对于经济的冲击是巨大的，这一点从国内2月份pmi数据可见端倪，据此推断全球经济在二季度陷入衰退为大概率事件。采用月度数据拟合的季度经济增长数据来看，一季度国内gdp大概率呈现负增长，而欧美国家经济增速的大规模下行将出现在二季度，届时会通过外贸渠道对国内经济产生间接冲击。但总体来看，一季度国内经济增速为全年低点，二季度起将会出现明显回升。疫情冲击下年内翻番目标实现难度较大，但全面小康社会的目标不会放弃，稳就业需求下宏观政策依然会积极刺激经济增长，而基建投资将会成为未来稳增长政策的主要发力点。
不过，关于疫情的冲击仍存在很多未知因素。首先，虽然疫情对于经济的冲击为短期外生性，但我们对于疫情影响的持续时间并没有明确答案。其次，疫情冲击对于短期经济冲击幅度有多深，目前尚难以给出准确预估，疫情会发展到何种局面以及对于经济的冲击作用会有多大目前很难预知。最后，当前宏观政策应对疫情冲击的有效性有多强目前难以判断，我们对于当前宏观政策应对是否足够、响应时间是否及时以及政策是否会带来副作用都尚存疑虑。
徐高说，两个月前，我们尚未预期到新冠疫情在全球的蔓延会这么广，其对于经济的冲击会这么大。现在来看，我们可能没有想到：1）新冠疫情本身可能会在中长期持续。2）疫情冲击可能并非短期。若疫情引发企业大面积倒闭，工人大规模失业，将会给经济活动带来滞后效应。3）疫情很可能为全球经济乃至全球社会的转折点。面对疫情，当前全球均处于高度不确定性之中，目前能够做的就是密切跟踪，基于掌握的信息仔细分析，进而做出最优的判断。
管涛：未来股市走势将由情绪驱动转为经济基本面驱动
自海外疫情加速蔓延以来，全球资本市场出现剧烈震荡。为减缓疫情冲击，3月份美联储采取了一系列应对政策。3月3日和15日美联储两次紧急降息，将政策利率降至零并重启扩表。3月23日，美联储宣布实施无上限qe。在2月26日以来至3月25日的一个月时间里，美联储扩表10962亿美元，较2019年8月28日低点增加14947亿美元，美联储资产负债表规模达5.30万亿美元，创历史新高。尽管美联储采取了如此激进的宽松政策，但美股在经历了2月底“七连跌”之后，3月9日至3月18日期间又遭遇了四次熔断。
管涛分析，股市对于美联储政策反应不佳的主要原因有四：
一是以美股四次熔断为标志的全球金融动荡缘起疫情冲击而非有毒资产。用钱能够搞定的事儿都不算事儿，而病毒恰恰是钱都搞不定的事儿。
二是前期美国公共卫生政策响应迟缓。3月11日特朗普对欧洲推出为期30天的旅行禁令，单一的卫生防控政策引发了市场恐慌，导致3月12日美股触发年内第二次熔断。直到3月13日特朗普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这才意味着美国正式开启抗疫模式。当天美股在经历一周两次熔断后不跌反涨，收复上日大部分失地。
三是疫情应对主要应发挥财政政策的纾困作用，但财政政策要走繁琐的、不确定的法律程序，而疫情和市场瞬息万变，结果只好货币政策冲锋在前，有时只能单打独斗，哪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3月15日美联储第二次闪电降息，但由于缺乏财政政策配合，导致美股在3月16日触发年内第三次熔断。
四是美联储货币政策空间较小影响了政策效果。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期间，美联储降息前的政策利率约为5、6%，但3月3日美联储紧急降息前的政策利率不足2%。3月15日，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宣布不会实施负利率政策，增加了市场对于美联储政策工具不足的疑虑，制约了美联储政策的市场公信力。
管涛认为，美国政府恐难采取2009年h1n1流感的处置方法，原因：一是2020年是美国大选之年。如果现任政府无视民众的健康和生命安全，很可能被竞争对手所利用。二是2020年初疫情在中国爆发时，美国媒体对此进行了过度渲染和炒作，当前美国疫情形势十分严峻，媒体和民众恐怕不会无视，美国政府也不可能置之不理。三是亚洲国家疫情防控成功对美国形成示范效应，如果越来越多国家采取措施甚至强制性措施，疫情防控取得进展，其示范效应也将令美国政府难以轻言放弃。
他判断，未来股市走势将由情绪驱动转为经济基本面驱动。前期市场以为疫情主要是亚洲的事情，近期全球股市剧震是对疫情全球加速扩散风险的重新定价。恢复市场信心的关键在于实施以公共卫生政策为主、财政和货币政策为辅的一揽子的疫情应对计划。当前各国三大政策初步到位，这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平缓市场恐慌。未来，影响股市走势的因素主要源于基本面而非情绪。由于疫情仍然处于扩散阶段，疫情蔓延以及防控带来的经济冲击会逐步显现，股市大概率仍可能震荡下行。如果疫情持续时间过长、冲击过大，不排除美国股灾会演变成金融乃至经济危机。
曹远征：最坏后果是出现堪比1929-1933年的大危机，全球联手抗疫有助于尽快切断疫情冲击
曹远征同样认为，从市场观察到的信息来看，当前市场动荡与2008年金融危机有所区别。目前为止，美国和全球出现的金融市场动荡仍是股灾类型的，与2008年以快速去杠杆为代表的金融危机有所区别。2008年金融危机的特点是家庭资产负债表衰退引发金融机构资产负债表衰退，反映在金融市场上为卖方危机。这次金融动荡则发生在股票市场上，呈现为买方危机，金融市场尚未出现严重的快速去杠杆特征。因此目前的金融动荡还只是股市系统内的涨落，是“内生于市场的”。而正是由于目前金融动荡与2008年金融危机的不同之处，也使得当前美国政府救市策略难以快速见效。
当前市场存在担忧，若危机延续，政府及非金融企业部门与家庭部门及金融机构之间的杠杆墙存在穿透的风险。曹远征担心，在疫情冲击下，股市、大宗商品以及外汇的同向震荡会穿透2008年金融危机后所形成的杠杆墙。过去十年期间，政府、非金融企业与家庭、金融机构杠杆率相反的走势，客观上形成了一个杠杆墙。这是目前金融震荡还停留在股市的原因，但同时也是市场恐慌的根源。
曹远征观察到三个迹象，很可能导致杠杆墙的穿透：1）股灾导致很多对冲基金出现巨幅亏损，若出现大量赎回，则会引发金融市场收缩，进而引发各类金融产品出现流动性危机。2）油价的大幅下行搅乱了长期形成的全球石油市场秩序，页岩油行业的高债务风险已经显露，油价进一步下行可能导致行业资产负债表的衰退，并会使得衍生工具对冲失效，造成更大的金融风险。3）欧美的产业结构是服务业为主的，而服务业又是受疫情冲击最为严重的行业，一旦服务业资产负债表衰退，就会出现大规模失业，并因此导致家庭资产负债表衰退。目前来看，三个风险点同时爆发的风险增加，这也增加了美国救市的紧迫性，近期联储通过无限量qe的方式直接进入金融市场的非常之策，远超2008年金融危机时期的应对策略，市场对于政策效果依然存疑，而联储政策空间消耗殆尽一定程度也加剧了市场的恐慌。
底线思维下最坏的后果是出现类似1929-1933年的大危机，但目前全球联手抗疫的行动有助于尽快切断疫情冲击。曹远征认为最坏后果是出现堪比1929-1933年的大危机。疫情对经济的冲击是巨大的，这不仅因为它是供给和需求两端同时冲击的，更重要的是，抗疫的逻辑与经济活动的逻辑是相悖的，疫情持续时间越长，对经济的冲击越大，经济偏离正常轨道的可能性就越高。在这个意义上，金融危机仅是疫情发展的后果之一。由于目前的经济下行和金融动荡是疫情外在冲击引发，这就使得货币政策处于被动防守的地位。目前美国已是全球疫情的“震中”，出台史上非战时最大的财政刺激计划，也反映了当前货币财政目标更多是为缓冲疫情对经济的影响，为疫情引发的次生灾害铺上“安全垫”。而当前，美元流动性问题尚未得到明显缓解，若出现危机，则不仅仅是股灾，更会出现类似于2008年去杠杆引发的资产负债表衰退危机，类似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以及类似2020年的欧洲主权债务危机，这种复杂局面或会导致类似于1929-1933年大危机局面的出现。
已经可以看到，疫情对经济的影响还不仅在于短期的冲击，长期来看冲击使得经济的自愈能力变得十分之差，若疫情的持续时间超出目前预期，全球实体经济都会处于非常低迷的状态，金融市场的动荡也会此起彼伏。在这个意义上，保障包括经济金融市场在内全球稳定最好的办法是国际社会联手抗疫，尽快切断疫情对经济的冲击，值得欣慰的是3月召开的g20特别峰会为此开了一个好头。
来源：证券时报作者：王玉玲